水墨金佛山
发布时间:2025-01-07 09:37:41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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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夏梦洁

  水墨画,常用水墨交融绘出山水雄浑,墨色浓淡营造层次立体,凡赏画之人平心、静气、凝神,便能从那落纸烟云中品出——晕有晕的风姿、染有染的润泽、枯有枯的娇艳、润有润的恬静。

  水墨画虽有大量留白、但又主题鲜明,让作画者有笔触可落,或山水、或花鸟、或人物,古有北宋文同《墨竹图》、元代黄公望《富春山居图》、明代徐渭《水墨牡丹图》,近有徐悲鸿《奔马图》、齐白石《墨虾》等传世。

  水墨又常与诗词相伴,比如提起“墨梅”,孩童时就将“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牢记于心,直到见着北京故宫博物院珍藏的《墨梅图》,浑厚墨色间一株老梅,虬干挺拔、枝梢潇洒,偃仰之间似互相争让,枝头白梅怒放、枝蕊参差交错,才识得“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自此,再读诗词,总想寻些水墨画看看。读王维《山居秋暝》中“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便可看他自己所作《雪溪图》;读苏东坡《惠崇春江晚景》中“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便可看惠崇所作《秋浦双鸳图》;读郑燮《竹石》“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后,我竟机缘巧合在桂林阳朔一处古戏台上,遇到了他绘“竹”的真迹,真是让人兴奋。

  最近陪孩子读到李白《清平乐·画堂晨起》“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她抬起稚嫩的小脸问:“到底是谁把白云揉碎了去?”我竟一时语塞。正是冷冽的大雪时节,除了刺骨寒风在窗外呼呼吹,南方小城里太阳都暮沉沉地少见,哪有天仙狂醉?

  她不依不饶道:“要不,去最高的地方吧?”“最高的地方会摸得到云吗?”“最高的地方会不会把云变成雪呢?”……一时兴起,决定陪她去临近的金佛山碰碰运气。

  金佛山最高海拔2238米,因此从西坡先乘巴士、再索道上山,是登顶最温柔的选择。从索道口下站,气温陡降,兀地将人从山下满目青翠扯进山上苍茫的雪景里。

  这是金佛山第一场冬雪,原以为,毛绒般纷飞的雪造不出多大的势,谁知除了脚下的路还坦荡荡的裸露着,其余地方都不同程度地浸着白。

  初雪洋洋洒洒下得活泼,仿佛知道这是冬日里不错的落脚之地。道两旁的竹枝不过一夜功夫,便被软软的雪所覆盖,再以自身之清白施以墨绿、染以淡绿,竹叶工细巧整地低垂着,这是竹叶一年里难得安静的时刻。偶有竹叶兜不住的小部分雪,就顺着暖阳的一呼一吸落到石头上缓缓化开,从山石的凸起处开始浸染,逐渐向低凹处过渡,石头则有节奏地由暗灰淡向炭灰、昏灰、银灰、亮灰,那一滴雪也用整个生命浓度来完成了湿漉漉的染色。往深处走,箭竹林消失了,迎来一片方竹林海。

  金佛山的竹与别处不同,世人皆知竹子是圆的,金佛山方竹却呈方形,用手轻握有“方”的感觉,但它横切后的内里却是圆的,外圆内方的形态使其在一众竹中成为特殊的一类,故而有着“胡为而圆今此君能方矣?盖其德也全”的特指。到了冬日,乔木之下的方竹巧妙地躲开冰雪的重压,寒风把竹叶描得高低交叉、虚实相间,玉屑似的雪末儿从缝隙里飞落,让竹林脚下垫起一层松软的白雪,竹枝、竹叶上有凝结的小冰晶挂着,在日晕之下映着柔光,画面仿佛显得丰富、温暖了。雪是纯白之物,它飘向土地,也只飘进那些心中留有空地的人。

  到金佛山,绝不能错过绝壁栈道,山上的好景儿被栈道珠链般的串着。栈道紧贴崖壁盘旋而上,崖边已被云雾笼罩着看不清脚下深渊,只得侧身而行,伏着一侧千重岩壑的崖壁小心向前挪动。这时颗粒似的细雪开始乱舞,急匆匆扑向我脸颊又撞向别处,心也跟着起伏,只听得脚步在雪上踩出短促而轻微的嘎吱声,直至走到燕子洞,才得以喘息。

  抬头被所见之景一惊,漫天洋洒的飞雪,将一幅巍峨耸立、绵延入川的水墨画囫囵个儿地铺展在我眼前!远处天山共色,雪在苍茫间沉浮荡漾,云雾在天边流动又在山间缭绕,层叠的山尖被积雪染白,山上千万种植物高矮不一、明暗不同像是蘸水的笔染花青、藤黄、墨自然过渡而成,向阳面的山石像是用赭石加墨烘色而来,轻重变化勾勒出山石、峰峦的体积、质感及种种脉络纹理,几缕烟迹又润出了模糊之感,竟让脑海里霎时回荡起“金佛何崔嵬,飘渺云霞间”的绝响。

  这时,女儿问我:“所以,金佛山尖尖上住着天仙吗?那天边到底是雾是云还是雪呢?”

  我想,那是金佛山冬日献出的人间水墨,至于天仙是谁,会不会就是站在山中豁然自由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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