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如初
发布时间:2024-09-19 09:56:23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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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止禾

  中秋是个美好的时节,粮仓被金黄的稻谷和饱满的玉米填得满实满载。农人从日出到日落,从春季到秋天,在泥土里起早摸黑,费尽心力都要把粮仓装满,把希望变成现实,心里那才踏实。

  当夏季转入秋季后的夜晚,秋虫啾啾鸣叫,月亮在浩瀚的天空里渐渐变得越来越圆。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坝的长凳上纳凉,父亲仰面望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今晚月亮好圆!”

  “中秋了,月亮当然圆,还特别亮!”母亲接了父亲的话题说,“想你妹妹文英了吧?”

  父亲吧嗒吧嗒抽着自己裹的长条旱烟不吭声,少许,长叹一声,起身朝着牛圈的方向,给圈里的两条老黄牛添加夜草去了。

  那晚的月亮特别皎洁,那晚的情景也印在了我的小脑袋里,那年我八岁,隐约懂得父亲对他妹妹,也就是我姑姑的思念。

  月圆的时候,最容易惹人莫名生出些思绪来。

  姑姑嫁到了另一个乡,每年农忙的时候,父亲定会带人步行两小时去姑姑家帮忙,因为姑父远在攀枝花钢铁厂工作,父亲便总想着法为姑姑减轻一些负担。当然,姑姑也偶尔带一些稀罕物,如白糖、饼干之类的东西回来看我们。

  父亲哀叹的那个夜晚,姑姑已经带着孩子随姑父去四川攀枝花两年了。

  姑姑一去,杳无音信。四十多年前的攀枝花,在我们所有人的心里,好遥远啊!

  没有姑姑的音讯,一页信纸也没有,父亲有些生气,他生气的原因有两点:一是惦记姑姑在异地他乡到底过得好不好;二是姑姑走得再远,也应该牵挂一下自己的父亲啊。之后好久,我没有听到父亲叨念姑姑一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很少提及姑姑。

  父亲年少时就患了哮喘病,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子女一个个长大,外出谋生,结婚生子,很多时候,只有父亲和母亲相守在家。

  我婚后第一年的中秋节回去看他俩,我陪着母亲坐在院坝的长凳上闲聊,凳子还是我八岁时坐过的那条长凳,月亮也挂在当初的那个位置。父亲躺在凉椅里,凉风吹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我起身拿了一件单衣盖在父亲的身上说:“风有些凉,要不早点回房间睡觉休息。”父亲没有言语,月光洒落在山野,也跌落在我们的身上。

  对于父亲,我从小到大与他的交流颇少,从小内心就惧怕父亲几分,因为他身材高大,生性威严,没有多余的话语,但说出的话自带几分威力。

  我刚转身准备坐到母亲身边去,父亲突然开口悠悠地说:“文英还记得回家的路吗?”他这一问,让我心里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在问我们,还是在问他自己。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父亲又想妹妹了。

  “姑姑的日子比我们好百倍,用不着担忧。”我一半是想安慰父亲,一半心里暗自对姑姑一去不复返多少有些意见。说实话,姑姑全家远走的时候,我还年幼,不太记事,只记得姑姑个子修长。

  月亮随着时间又走了一程。父亲欠了欠身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我们都不说话,院坝安静,整个老屋安静,乡野被一轮圆月照射着,朦朦胧胧。

  突然,父亲的语气有些低缓地说:“小七,你愿意听我讲你姑姑的故事吗?”

  我愣了一下,父亲这样的语气于我,多少带有征求的意思,少有。

  “姑姑老了,不愿意动腿回娘家,也在情理之中。”我所答非所问。

  父亲没理会我,继续说:“小时候家里穷,吃不饱饭,我很小就跟着同村的大人去很远的铁矿背矿石卖,没有鞋穿,脚打起血泡,每次回家,我都会用几分钱给你姑姑买泡粑。我天不亮出门,天黑了才回家,你姑姑总是坐在门槛上眼巴巴等我回来。”

  听着父亲小时候的故事,我用双手托着下巴,仰望天上挂着的那轮月亮,眼角竟然不知不觉挂着晶莹的泪珠。

  当然,爷爷奶奶就生育了父亲和姑姑,父亲不疼姑姑,谁来疼?

  我算是明白,看似情感有棱有角的父亲,在中秋月圆之时,内心也柔软无比。他对姑姑的那份牵挂,对着月亮诉说,姑姑能有感知吗?

  后来,晚辈容儿曾去四川攀枝花寻找过姑姑,人是见着了,听说姑姑在电话的那头与她的嫂子,即我的母亲聊了一些话题。具体的细节,不甚清楚。

  今晚,月圆如初。不知道姑姑远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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