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新日

　　多少年了，老砖桥横跨在村边的小河上，它安静的样子，像一位老者，躺在那，默默地看着一代一代的人老去，一年一年的草木荣枯，守护着小村的宁静……

　　很多时候，桥，成了小村的标志。

　　听老人们讲，老砖桥是村子里最古老的建筑，没有人说得清它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只知道它岁数很大，为乡亲们的出行提供了方便，从它上面走过的人，走过的牲畜数不胜数，有些人，有些动物，走着走着就没了，而它，还挺着脊梁，为小村撑起一片蓝天。

　　小河不大，却阻断了出村的路，是它连起了外面的世界。

　　小时候，无视它的存在，只知道在它身下的小河里游泳、摸鱼、割草、捉迷藏……童年的快乐和烦恼都与它息息相关，那些生活的点滴，时常成为我们美好的回忆。

　　长大了，才知道小桥的重要，才知道小桥承载着整个村庄的幸福和欢乐。

　　远远地，看着孩子们骑着牛从小桥上走过，看着他们欢乐的样子，心底便涤荡出无限的羡慕和憧憬，童年的天真和苍老的砖桥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种沧桑上的饱满和激情滋养着小村的希望，成为我们奋进的动力。

　　乡下人，种庄稼、收庄稼，小桥见证了耕作的每一天。

　　大清早，家家户户的劳力扛着犁、拉着耙，到自家地里种麦子，满怀希望地迈着坚定的步伐，踩在它的身上，忙碌的双脚犹如行走的印章，为它盖上历史的印戳。收庄稼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麦子、稻子、玉米、豆子安详地躺在架子车上，在它的身上留下深沉的印辙，写下丰收的喜悦。

　　不过，我喜欢的还是傍晚，那些归家的农人，赶着一群群洁白的羊从桥上经过，夕阳余晖下，简直就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老人、羊群、老桥形成鲜明的反差，古老的身板之上，孕育出人间烟火图，让人流连，让人赞叹。

　　其实，老砖桥不老，它每天都用坚挺的身躯迎接新的一轮日出，迎接一波波出村劳作和上街赶集的人们，它周而复始的迎接每一个温热的脚印，也会伤心地送走它曾经熟悉的亡人，看着他们或悲或喜，看着他们回归土地。它见证了每一个人的成长和陨落，也见证了小村的变化。

　　很多时候，老砖桥连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心。

　　每每，年轻的父母，牵着自己的孩子经过，它都会欣然处之;每每，它看见老人们背着自家的孙子、孙女从桥上走过，它的内心都会无比沉重，它知道，等这些孩子长大，这些老人就要和它永别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桥屹立不倒，人和草木都会倒下，所有这些，都会被青砖上的青苔记录在案，那些小生命里，有很多人的身影。

　　岁月匆匆，日月如梭，老桥陪伴着小村的一声声犬吠，陪伴着小村的一声声鸡叫，陪伴着乡村市井里的一切……

　　有的人考上学了，有的人出去打工了，有的人出嫁，小桥成了亲人送别的长亭;有的家里结婚，有的家里添丁，小桥成了迎接喜庆的关口，需要燃一挂鞭，炸响欢乐的世界。分别和团圆，欢乐和痛苦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它都能以一颗平常心处之，并寄存在砖缝一样的神经里。

　　渐渐地，小村开始没落。年轻点的，都出去了，家里就剩下老人和孩子，小桥也变得寂寞起来。

　　好在，逢年过节，这些候鸟都会飞回来，落在小桥上。或许，老砖桥真的老了，那些挂着各地牌照的汽车都停在桥外的空地上，依然把曾经熟悉的温热脚印，印在桥上，同时，还留下浓浓的乡情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