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婷芳
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独自在小区后面的河边小道上散步。许是很长时间没有回老家了,河两边已经栽种上了许多冬青树。不同于那些落叶树,一到冬天就迅速褪去绿氅,只留得光秃秃的枝干,百无聊赖地在寒风中飘摇。冬青树在冬日里仍保持着蓬勃的生机。它们树冠硕大,枝叶交错,满树碧绿,不凋不败。
老家这边人对于冬青树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进村的道路两旁必是栽满冬青树,村前的新开河两畔也是栽种了许多冬青树,就连好些人家的农家小院里都喜欢栽上两棵冬青树。冬青树无需精心照料,只要将它们栽进泥土,就会深深扎根,汲取营养,孕育出繁茂的枝叶。
冬青树的叶子大多长在枝条的顶端。椭圆形,前端有些尖尖的,摸起来有点厚实,有点光滑。我小时候喜欢摘下冬青树的叶子,从柄端卷成小手指粗细的桶状,放在嘴边当口哨吹。忽高忽低,忽急忽缓的旋律,让平淡的生活如歌曲般动听了起来。
冬青树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供孩童玩乐,那时家里但凡有重要活动,都会有冬青的身影。年三十祭祀前,门楣上是一定要插上冬青和柏枝的。听村里的老人说大门上方插上它们,可以驱邪避祸。有人过寿时,家里备的水面担子上面也要放上几根冬青枝条。冬青四季繁盛葱茏,放上冬青枝条或许是希望家里的老人和冬青树一样长青长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上好些人开始种树苗卖。大伯家门前的那块地上也种上了半亩地的冬青苗。我们几个淘气的孩子还老喜欢去玩“拔树”游戏,我有次不小心还曾连根拔起两株冬青苗,不过大伯看到后并没有指责,只是笑着让我们以后不能这样了,还许诺我们等冬青树长大后卖了钱就给我们买糖吃。许是糖对于小孩子的诱惑力极大,我们便再也没去糟蹋过冬青树。
那两株被我拔出来的冬青苗也被我种在家门口,从小小的一株到后来高过小房子的屋顶。它们细密的枝叶在屋上形成了两片浓重的绿云,就像少女头顶上装饰着的绿色发圈。即便到了冬天,有了冬青点缀的小屋依旧风采卓然,若是有阳光照射,屋顶下的空地上就会落下冬青树斑驳的身影,若是再凑巧一点,又赶上有风吹过,纵横交错的影子就会摇曳身姿,亦真亦幻,如烟如梦。我那时很喜欢去踩那晃动的影子,好像踩住了影子就能定格住无忧无虑的时光似的。
可碧绿长青的冬青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搬家的前一天我的冬青被卖给了树苗商。那天我哭了许久,从它们还是小树苗时就陪在我的身旁,我看着它们一点点长高,看着它们不断密密层层。我实在是舍不得我的冬青树。母亲看我满脸忧愁,告诉我冬青树会在属于它们的另一片天空里再现芳华。
看着眼前的冬青树们,映着冬日的暖阳,厚实的绿叶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它们是那么的闲适坦荡,那么的惬意安然。我想我的冬青们也应该在某个地方里过着快乐的生活吧。冬日里看到了这抹青绿,想到曾经与冬青相伴的日子,心也渐渐明朗起来。忘却过往,过好当下,生活定会如冬青般郁郁葱葱,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