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述云
我一直想写一点东西,来讲述一下我的母亲。我知道要讲好母亲的故事不容易,毕竟在有限的一个篇幅里,只能把她让我最能记住的事情、平凡而又最能给我以启示的语言作些描绘。
我的母亲今年77岁了,目前身体基本健康。在这个岁数上没有身体器官出现大的毛病。但小毛病是有的,几年前就出现了血糖偏高,慢慢齿松牙落,长距离步行费力,眼睛因白内障做了手术。总之老年人的“正常”问题慢慢在她这里也出现了。我的老家长坪村位于河图镇,面积3.4平方公里,有约300户近千人。她生了我们弟兄三个,农村人常说“儿多母苦”,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我们三弟兄能够通过读书走出农村,如今每个人都在城里有了一个稳定、温馨、和谐的家,母亲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和心血!
我记得原苏联作家高尔基说过,“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来自母亲”。我深以为然!母亲打小生活在农村,艰苦的生活环境养成了她勤劳朴实的性格。在我们小时候,母亲为了训练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曾经说她自己七八岁就开始学煮饭,人矮小不能够着灶台就在灶前搭凳子站上去弄,我估计也是真实情况,因为我外公去世很早,外婆领着六七个孩子,母亲不自立自强怎么能长大成人!母亲在进入南川城里生活前总是很忙,一天之内很少有片刻的休息,不是忙碌于田间地头,就是收拾家里杂事。每天早晨她是一家人中最早起来的,要打扫房前屋后的卫生,要烧茶做饭,用她的话说就是“茶饭茶饭,先烧茶再煮饭”,可能也是她的母亲言传身教。
母亲做饭在有限的条件下应该说比起周围邻居家的妇女,要干净些,味道要好些。她会做很多不同种类的咸菜、泡菜,萝卜、青菜头、生姜等经过她的手如变魔术一样会成为好吃的东西,她还会用红苕或苞谷熬制麻糖,再加上炒米弄成米花糖,用这种东西来招待帮助家里插秧、收谷等干重体力活的人。我们弟兄三个知道存放在楼上的地方,有时会去偷吃,这几乎是我们小时候最好吃的东西!记忆中村里开会,乡里电影队进村放露天电影的放映人员,大都在我家里吃饭。当年我们一家七口人,吃喝拉撒,不知她是怎么应对过来的,她仿佛是一个机器人,不知疲倦。
有客人来,无论家里怎么窘迫,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则让我们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亲自去祝贺或致哀。到如今,我们弟兄好客的习性并没有改变。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母亲为了筹集我们三弟兄读书的学费、书本费,她想了很多办法。每年她都要喂母猪,农村人喂母猪可以卖小猪崽,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从小猪生下来的照料、煮食,有时夜里也要起来检视,这些事务全是母亲来承担。在商品经济逐渐放开以后,我家里还养过兔子、种过苎麻。特别是种苎麻让我印象深刻,收割以后要把每根麻的纤维用人工处理拿特制刀具“理”下来,人久坐不动,不仅非常辛苦,稍不注意还会伤到手。小兄弟述权不过10岁,居然陪着母亲打麻到夜里两三点钟!现在家里的人都还常常提起这件事。在我读初中时,南川有几个条件合适的乡镇取得生产“稻谷种子”的资格(简称“制种”,一亩地弄得好可以出产大约300斤,单价3元左右,那时比一般种植收入高很多),我们村也在其中。我家里将3亩阳光充足、水源方便的一块大水田用于种植“稻谷种子”。在种植过程中,有一道必需的程序是“人工授粉”,稻田里一高一矮两种谷物叫作“公本”和“母本”,须用长长的竹竿将高的谷物的花粉摇落到旁边较矮的谷物张开的空壳中,每季这个时候是最费人力也最辛苦的,这个时间正是中午1点到下午3点之间,太阳毒辣的照射,人们必须抢抓时间完成这道工序。母亲卷起裤子,与农村男劳动力一样忙碌于田间,几个小时下来,全身上下被汗水不知浸泡多少次!
有几年我的姨父在南平萝卜坎煤矿工作,他每年会帮我们买来四五吨煤,但是离我家最近的公路也有五六公里。煤炭运来以后,母亲便跟着父亲去挑煤,往返那几公里路,大都是坑坑洼洼的,一些地方还是较为陡峭的山路,逢上个下雨天,更加难走,母亲同样担着100多斤的重量,往返十多趟才能将煤炭担回家。她的肩上经常会红肿、脱皮,现在想来,这样的苦和累对于她是多么艰难的磨炼!
以前母亲年轻时候,我并未思念过她,甚至做梦也很少有母亲的形象。当我得意的时候忘记了母亲的存在,当我有委屈了也没有向母亲诉说。现在我已五十出头,在我三十几年里雄心勃勃所从事的事业回头一看只是风平浪静,没有让母亲有更多的担心而已!
我的母亲是平凡的,但也是伟大的,不但生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三个儿子,而且她并不在乎儿子的回报,她永远使儿子有亲情,有力量,有根有本。我们能成为对社会、家庭尚有一些微薄贡献的人,也是母亲点化的作用。
我只希望她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