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我一直相信,味蕾是有记性的。
有一年冬天,我刚到记事的年龄吧。父亲带着我从外地回老家,为了节约十几块钱的路费,到了县城后我们走小路回家。还没走到一半天就黑了下来,整个人又冷又饿。路过一个远房亲戚家,我们想烤会火再走。一进门就闻到了烤糍粑的香味,香得人直流口水。主人知道我们还没吃饭时,连忙下了一大锅油面,一溜儿盛了几大碗。那面飘着辣椒油,刚煎的糍粑,放面汤里一泡,软软的,糯糯的,吃起来非常过瘾。记得我们当时每个人都吃了两大碗,还喝了半碗面汤,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跟主人家道谢继续赶路了。
印象中,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糍粑面了,直到现在,还滋润着味蕾的记忆。
每年除夕年早饭,父亲必然要做一道菜,就是炖猪腿。猪是黑猪,一般是自家喂的,那时家家都有猪。猪食顿顿煮,从来不喂饲料,猪长得慢,也不是特别肥,但味道特别香。猪腿不蒸不煮,放土罐里用文火炖,越炖越香。常有人串门,推开门就说“好香啊,在炖猪脚噻”。头天晚上炖得差不多,就提土罐放一旁,第二天清早起来接着炖,加些板栗花生米之类的。吃早年饭时,把整个罐子放在桌子上,每人盛一大碗。那土猪肉浓稠的汤,馋人的香,就着自家煮的老米酒,别提多惬意了。后来,家里开始不养猪了,黑猪也不怎么常见,猪腿都是超市里买的。每年的年早饭,父亲照样要炖猪腿,似乎没有炖猪腿就没有年的味道。但总觉得没有以前的好吃,似乎少了一点儿时记忆里的味道。
每年进入腊月,爆米花就开始被孩子们装进口袋里,随手抓一把,一口口嚼出冬天的香。炸爆米花的地点,一般总在那棵大柏树下,避风朝阳,晒太阳的人也格外多。盛两碗米,捡些干树枝就够了,剩下的就是等那“砰——”的一声响。白气弥漫中,小孩子们冲向爆米花机,雪白滚烫的爆米花,倒在竹筐里,伸手一抓,满手沾香。刚出锅的爆米花,嚼起来咯吱咯吱响,香喷喷的,还带着一丝甜味儿。印象中,那爆米花像是冬天怒放的花朵,是腊月里最具吸引力的美味。即使现在,每年腊月,我在街上看到有炸爆米花的,往往就挪不开脚步,要看一看,买点尝一尝,总想找回点童年的记忆。
味蕾记性最好,它永远忘不掉童年的味道。